孔院微课堂 | 中国文人与文学的幽默精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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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文人与文学的幽默精神
（本文转载自《孔子学院》中德双语版2023年3月/总第48期）
“幽默”一词是上世纪20年代，我国著名作家、学者、翻译家林语堂先生由西文Humor译介而来。此词虽为音译，但他选中“幽默”两字却别有深意：“凡善于幽默的人，其谐趣必愈幽隐，而善于鉴赏幽默的人，其欣赏尤在于内心静默的理会，大有不可与外人道之滋味。”他认为最上乘的幽默是“心灵的光辉与智慧的丰富”，是“会心的微笑”。在中国漫漫的历史和文学长河中，不乏富于幽隐谐趣的文人与文学，他们的事迹与文字无不闪耀着智慧的光辉，常使人会心一笑。
先秦诸子中的许多寓言故事都是机智幽默的。其中庄子（约前369—前286）尤被林语堂尊为“中国之幽默始祖”，因为《庄子》一书不仅有“朝三暮四”“井底之蛙”“东施效颦”“邯郸学步”等许多有趣而发人深思的寓言故事，更有面对生死时超然物外的大智慧。庄子临终之时，弟子想要厚葬他。庄子却说：“吾以天地为棺椁，以日月为连璧，星辰为珠玑，万物为赍送。吾葬具岂不备邪？何以加此！”弟子说怕他被乌鸦和老鹰吃了，庄子又说：“在上为乌鸢食，在下为蝼蚁食，夺彼与此，何其偏也！”在庄子看来“万物与我为一”，死亡不过是复归自然而已，因此在面对死亡时，他淡然处之，并幽默地打趣弟子想要厚葬他的想法是多此一举。
生活在汉武帝时期的“滑稽之雄”东方朔（约前161—前93）也是中国历史上幽默人物的代表之一。他撰写自荐书，用夸张的修辞手法把自己吹嘘成一个集多种优点于一身的精英：“臣朔年二十二，长九尺三寸，目若悬珠，齿若编贝，勇若孟贲，捷若庆忌，廉若鲍叔，信若尾生。若此，可以为天子大臣矣。”汉武帝觉得他有趣 ，将他留在身边 。当汉武帝问他：“先生视朕何如主也？”时，东方朔又用类似的套路将武帝大加吹捧了一番：“自唐虞之隆，成康之际，未足以谕当世。臣伏观陛下功德，陈五帝之上，在三王之右。”引得武帝哈哈大笑。汉武帝是独断专权的一代霸主，东方朔却凭借自己善于幽默的本领得到了他的赏识，史称其“虽诙笑，然时观察颜色，直言切谏，上常用之。”
“滑稽之雄”东方朔凭借自己善于幽默的本领
敢于直谏，得到了汉武帝的赏识
宋代大文豪苏东坡（1037—1101）机智幽默的形象也深入人心，他生前身后都有许多趣闻轶事流传坊间。然而，他的一生并不顺遂，而是三起三落，充满坎坷。“乌台诗案”是他人生中的重大转折，苏轼却在笔记《东坡志林》中用轻松的口吻记述这段经历：彼时，他因诗获罪，将赴诏狱生死未卜。妻儿送他出门，泣不成声，他对妻子说了一句：“子独不能如杨处士妻作一诗送我乎？”，使得妻子破涕为笑。原来，苏轼所说的杨处士是宋真宗时的一位隐者，他不愿出仕，因此在皇帝召见他时说：“临行前妻子送我一首诗：更休落魄耽杯酒，且莫猖狂爱咏诗。今日捉将官里去，这回断送老头皮。”皇上大笑，放他回家。苏轼用这个典故既是自嘲，因“猖狂爱咏诗”被“捉将官里去”，又是安慰妻子，或许自己也能像杨处士一样被安然释放呢。他晚年再次被贬至偏远的惠州时，还写下了脍炙人口的诗句“日啖荔枝三百颗，不辞长作岭南人”，用幽默旷达的精神将现实的苦涩化为了荔枝的甜蜜。
宋代大文豪苏东坡也生性机智幽默
清代文学家蒲松龄（1640—1715）著述颇丰，以文笔幽默诙谐著称，而他的一生却恰恰是悲剧性的。他怀揣经世治国之志而屡试不第，在50岁第七次参加乡试并又一次失败时，写下一首词《醉太平·庚午秋闱·二场再黜》：“风檐寒灯，谯楼短更。呻吟直到天明，伴倔强老兵。萧条无成，熬场半生。回头自笑濛腾，将孩儿倒绷。”自嘲自己这考场老兵的失利就好像那干了三十年的接生婆，还把婴儿给包反了一样，令人捧腹而又心酸。他的代表作短篇小说集《聊斋志异》中也不乏以幽默的笔触抨击科举制度的佳作，如《司文郎》，讲述的是两位考生王平子和余杭生进京赶考的故事。阴间的游魂宋生请来“最能知文”的瞎和尚用把文章烧来闻的方式评判他们文章的好坏。瞎和尚闻了王平子的文章后，大加赞赏说可以用脾脏来品，而闻了余杭生的文章，却咳嗽不止，说只能勉强咽到胸膈，再烧就要呕吐了。没成想放榜之时，余杭生考中，王平子却落榜了。瞎和尚说可以辨认出录取余杭生的阅卷考官的文章，于是大家就把几个考官的文章逐一烧了让瞎和尚闻，烧到第六篇，瞎和尚忽然对着墙拼命呕吐，屁响如雷，于是断定这就是录取余杭生的考官。说明阅卷考官的文章简直臭不可闻，无情地嘲笑了科举考试的不公。
清代文学家蒲松龄文笔幽默诙谐，
曾写下一首词自嘲屡试不第
面对生死以幽默观之，面对强权以幽默化之，面对坎坷以幽默渡之，面对不公以幽默讥之，这就是中国文人及其文学中的幽默精神！
作者简介
赵琼宇，2019年获复旦大学中文系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博士学位，现为复旦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国际汉语教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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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术编辑：刘美洋（实习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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